文章来源:发布日期:2025-10-28
窗景漫笔
物业公司 段维维
连阴了四五个清晨,今早终于被一缕光扰了睡意。惺忪睁眼时,阳光正钻过窗帘褶皱的缝隙,在米白色被面上铺出窄窄一道暖痕,像谁悄悄搁了半截金箔。我向来舍不得辜负这样的光。胡乱叠了被,窗帘绳一扯,满室亮堂涌进来,连带着阳台外的风都裹着暖意扑到脸上。搬张藤椅蜷在阳台角落,耳机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,掌心摊开晒着太阳,目光自然而然飘向窗外。
这份眺望的底气,全赖住处这难得的位置:厂区最靠西北的边角,整栋楼的顶层。没有相邻楼栋的遮挡,视线一抛出去,便是无边的开阔——不是城市的钢筋水泥,是成片的农田、蜿蜒的土路,偶尔有几处散落的农家小院,烟囱里飘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烟。
此刻晴光正盛,太阳把每一寸田垄都晒得发亮。近处的油菜田已结了荚,青得发脆;远处的麦田泛着浅绿,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浪;连脚下那条黄土路都染了暖意,土粒分明,像撒了层细金粉。这色彩艳得有些不真实,仿佛昨夜有人举着颜料盘,顺着田埂细细涂过一遍。正看得入神,一辆农用三轮车“突突”驶过土路,车轮碾起细尘,尾随着两个扛着锄头的农人,脚步慢悠悠的——瞬间,这帧静止的画就活了,连风都跟着有了声响。
若换成前两日的阴雨天,又是另一番模样。雨丝细蒙蒙织着,把远处的田、近处的路都笼在一层薄雾里。色彩淡得发灰,油菜不那么绿,麦田不那么亮,连土路都成了暗褐色,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。偶尔有行人撑着伞走过,伞面的颜色也被雨雾滤得柔和,成了水墨里一点浅浅的缀饰。
许是这窗景太会变,我总爱在空闲时倚着栏杆发呆。屋内的一切都太熟悉:书桌的位置、书架上的书、甚至墙上那幅画的挂钩,几年下来没挪过分毫。可窗外不一样,时刻都在翻页——初春看油菜开花,盛夏看麦浪翻滚,秋日看稻田染金,寒冬看白雪覆田;早晨是薄雾绕着田埂,正午是阳光铺满地,傍晚是晚霞烧红半边天,深夜是星光落进麦田。连天气都在添戏:阴雨天盼放晴,看阳光戳破云层的瞬间;炎夏正午盼阵风,等田埂上的草叶晃起来;冬夜盼落雪,想第二天醒来时满眼皆白;就连寻常日子,也盼着那阵风吹过麦田,盼着那辆三轮车再次驶过土路——在这转瞬即逝里,悄悄盼着这些细碎的、不变的美好。
正想着,耳机里的音乐换了首轻快的曲子,阳光忽然晃了眼。低头看掌心,暖得发烫;再抬眼,那道阳光正穿过田埂上的树影,在土路上投下斑驳的亮斑。忽然就懂了:原来阳光穿破的不只是夜的黑、雨的阴霾,竟还能穿透那颗被平淡日子磨得有些麻木的心——像一把小锤子,轻轻敲了敲,就敲出了藏在心底的热。
暖意从掌心漫到四肢百骸,忽然生出一股冲动:想关掉耳机,穿上运动鞋,顺着那条土路走下去,踩踩晒得发烫的土粒,摸摸田埂上的野草,甚至追着风跑几步,像小时候那样在旷野里撒欢。
风又吹过来,藤椅轻轻晃了晃。耳机里的旋律还在流,阳光还在身上淌,思绪跟着飘得很远。真好啊,不只是这撞进怀里的晴光,不只是这会变的窗景,不只是这方晒暖的阳台。更是因为,哪怕日子过得再平淡,我还揣着一颗会被阳光晒得发烫、会为窗景心动、爱着生活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