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章来源:发布日期:2025-10-24
慢火车
质计中心 刘克权
前两天从安徽阜阳坐火车回山东济南,我坐在绿皮车的硬座上。车窗外的风景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:绿油油的庄稼在风中起伏,水塘泛着粼粼波光,红砖瓦房顶上飘着炊烟,乡间小路上走着荷锄的农人。这些景象,我原是看惯了的,如今却觉得有些陌生。
记忆突然闪回至一九九二年九月。那时我刚考上武汉的一所大学,从甘肃的一个小山村出发,先坐拖拉机到乡上,再转两趟长途汽车,折腾一整天才能到兰州站。姐夫托人买的硬座票,从兰州到武昌要熬四十八个小时。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,连厕所都塞满了人。汗臭味、烟味、泡面味、脚臭味在闷热的车厢里发酵,混合成一种特殊的“火车味”。邻座是个胖子,已经两天没睡觉了,一上车坐着就鼾声如雷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可那时年轻,反倒觉得新奇——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火车,第一次出远门啊。
大学四年,每逢寒暑假都要经历这番“迁徙”。运气好时能抢到硬座,但大多时候只能买站票。记得有年寒假,我在车厢连接处整整站了二十七个小时,双腿肿得发亮。那些站票乘客个个面色青白,眼神呆滞,像秋风中摇摆的枯草,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摇晃。偶尔遇到好心人让个边角坐坐,都要千恩万谢;若是碰上脾气差的,连站近些都要被呵斥“滚开”。
高铁开通后,绿皮车渐渐淡出我的生活。高铁确实舒适:干净整洁、准时快捷、人人有座。但窗外的风景转瞬即逝,快得让人看不清。乘客们各自沉浸在手机里,连眼神都不曾交汇。有时整节车厢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,人与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。
这次因休假,从安徽阜阳回山东,临时起意买了绿皮车硬座票。起初还有些不适应,但很快就被久违的感觉所包围。车速慢,正好可以细细看风景:老农弯腰锄地的姿势,鸭子列队游过水塘的悠闲,孩童在村口嬉戏的笑声,屋顶上飘散的炊烟……
车厢里充满烟火气:一位年轻母亲低声哄着哭闹的孩子,不时用袖子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;一个胖胖的妇女带着两个孩子上车,一路上打着电话,东家长李家短地闲聊着;对面坐着的老者从褪色的帆布包里掏出冷馒头,就着茶水慢慢地嚼;旁边的大叔是从南方打工回来的,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,汤汁溅到皱巴巴的衬衫上也不在意。最熟悉的还是乘务员的吆喝声:“啤酒饮料矿泉水,花生瓜子八宝粥——”见没人搭理,又补上一句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,再不要下一站就下车了啊”,偶尔还会和精打细算的旅客讨价还价。
“济南站到了——”随着广播声,我拎起行李下车。站台上人们行色匆匆,背着背包或推着行李箱一路小跑。我不禁想:这般匆忙,究竟要赶往何方?
人生如旅,何必太急。